收废品的他

一片废墟，一间破屋，一位暮年的老人。他生活在阳光照耀不到的角落，做着最低贱的工作，拿着最微薄的收入，却过着最纯粹而美丽的人生。

他和奶奶住在一个小区，所以常能碰到。那是一个深秋，北风呼啸着掠过大地，树木发出嗖嗖的呻吟声，他推着他的小车艰难地迎风而行，虽说还没到冬天，但北方的夜晚一样的寒气逼人。

忽然，路边的店铺里走出一个壮年男子，往地上撂了几摞旧书，眼睛看着他，下巴指着书问：“多少钱？”他急忙迎过来，称好重量，把钱给了男子。老人把捆书的绳子解开，把书挤放到小车的边缘，老人第二次回头到地上取书的时候，脑袋却像被风定住了，整个身体弹过去把书压住——风翻动的书页里紧紧地夹着几张纸币，十块的，二十的，五十的，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，足够他添一件棉服，度过一个温暖的冬天。他短暂地停了一下，取出纸币，向那人追去：“等一下，你等一下！”那人惊愕地回头，他把钱递到那人手里：“书里夹的。”他的脸上满是真诚，眼中的急切呼之欲出。那人接过后，从纸币中抽出几张，示意他拿上，他马上把钱推回去，平静又坚决地摆摆头，并且建议男子等他检查完所有的书再走。刺骨的寒风吹在他脸上，他半跪在地上一本一本地翻着书……那一刻，他佝偻的身躯似乎挺直了，衣衫褴褛的背影好像很温暖，他的背影在闪闪发光。

他时常会把收来的废品存放在家里，攒得足够多了，一起拉去收购站。那天，他正扛着一大包出楼门，侧脸瞥见楼梯下面的三角地带，堆满了作 文 吧Www.ZuoWen8.coM空空的纸箱，周围还有几个垃圾袋，其中有两三个袋子口已经散开，里面的生活垃圾洒得到处都是，有的已经到了脚底下，显得杂乱而恶心。

他紧盯着那一地狼藉，再也迈不动自已的双腿。他把肩上的大包放下来，靠在墙边，从院里找到他的小车，拿了扫帚、簸箕，快速返回楼道。他把地上的垃圾和垃圾袋统统清理到了楼外的垃圾筒里，又弯腰把满地的纸箱一个个压扁，我以为他要把这些纸箱一起放到车上卖了，谁知他把纸箱压扁，整齐地摞在墙角，嘴里还在念叨着“要是肯卖给我就好了”。最后，他又扛起那个被他丢弃了很久的大包，有些艰难地出了门，关楼门的瞬间，他瞥见又恢复原貌的楼道，黑黑的脸上露出了淳朴的笑容，那么美，那么美！

一个下午，他正在院子里打扫他的小车，一位拾荒老奶奶蹒跚地走进院子，手里抱着几个压扁的纸箱子，几根手指间还勾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，里面挤着几个矿泉水瓶子，不过六七米的路，老奶奶走了近十分钟。

当他看到老奶奶满头白发，满脸的皱纹间还有些污迹，耳朵被冻得像是要滴血似的，看上去已是耄耋之年，却穿着比他还单薄破旧的衣服，他赶忙过去接住老奶奶手中的东西，熟练地称重、分类。老奶奶两只手指着他的秤边比划，边抖动，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。多年的经验让他猜出了老奶奶的心思，他从衣兜掏出三四倍的价钱放在老奶奶手里，问明老奶奶的住址，他再三叮嘱老奶奶以后就在巷口等他，不用费这么大的力气过来。望着老奶奶缓慢离去的背影，他伫立良久，我伫立良久……

他的双手常年布满污渍，又黑又脏，但肮脏的双手盖不住他心底的纯洁；他的脊背常年是佝偻的，但忙碌的生活压不垮他的精神脊梁。苦难永远不值得歌颂，值得歌颂的是面对苦难永不言弃，坚持向阳，努力生活的心灵，那些生活在角落里的小人物，他们的身上隐隐地散发着永恒的金属般的光芒。